夏思源站在ChinaJoy会场外的吸烟区，指间的烟灰簌簌落在锃亮的皮鞋上。这位刚登顶Steam全球销量榜的《明末：渊虚之羽》制作人，此刻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突然消失的演讲日程发呆。"真他娘邪门了"，他嘟囔着把烟头碾进垃圾桶，身后展馆里传来《黑神话》新DLC演示的欢呼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三天前他的团队还在开香槟庆祝。Steam全球销量榜首的截图在工作室群里刷了屏，美术组的小伙子们起哄要他发红包。可还没等红包雨下完，海外玩家就炸了锅——欧美区定价比国区贵出四十美刀，日本玩家发现预购特典变成了一串乱码，最要命的是3070显卡居然跑不动开场动画。夏思源记得当时运营总监的脸"唰"地就白了，活像被雷劈过的罗刹鬼。
"夏总，CGDC的PPT还改不改？"助理小跑着递来冰美式。他瞥见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昨晚上看到的差评："优化烂得像豆汁儿里掺了鞋垫""这定价是打算把老外当冤大头？"。最扎心的是条英文评论："Chinese devs only care about quick money"（中国开发者只在乎快钱），后面跟着三百多个点赞。
灵泽科技的会议室里，烟雾报警器早被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主程序老张把机械键盘敲得火星四溅："老子早说过虚幻5引擎吃配置，你们非要堆那个破光追！"市场部的王姐直接摔了文件夹："日区定价谁批的？现在推特上全在骂我们搞价格歧视！"夏思源盯着投影仪上59%的好评率曲线，恍惚看见自己三年前在成都苍蝇馆子撸串时画的角色草图，那会他们连办公室租金都要靠众筹。
ChinaJoy主办方的电话来得比想象中快。穿西装的小领导在电话那头打官腔："夏老师，咱们这个演讲档期啊...需要再斟酌斟酌..."背景音里分明能听见"舆情""敏感"之类的字眼。夏思源突然笑出声，想起游戏里那个被阉党逼得辞官的翰林学士，台词还是他亲自写的："大人要斟酌的，怕是下官的头颅几时落地吧？"
展馆隔壁《绝区零》的试玩队伍排到了两百米开外。有个戴眼镜的男生认出夏思源，犹豫着掏出实体版求签名。"哥你们游戏其实挺牛逼的"，男生指着自己T恤上的游戏LOGO，"就是首发那天我显卡差点着了"。夏思源签完名顺手画了只道歉的熊猫，这招是他跟《太吾绘卷》茄子学的。转身时听见男生跟同伴嘀咕："听说他们演讲被撤是因为..."
当晚的庆功宴改成了危机公关会。酒过三巡，负责海外发行的林总监突然拍桌子："你们知道老外论坛管我们叫什么？'明朝2077'！"满屋子人笑得东倒西歪，笑着笑着有人开始抹眼睛。夏思源摸出手机看最新数据，36%的好评率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想起立项时投资人那句"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文化输出"，突然特别想给游戏里那个坚持给崇祯帝讲火器原理的匠人加段新剧情。
深夜的办公室里，夏思源把被撤下的演讲PPT一页页删掉。最后停在某张团队合影上——背景是堆满泡面盒的工位，所有人比着土掉渣的剪刀手。窗外陆家嘴的霓虹灯把电脑屏幕映得光怪陆离，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绘图软件，画了幅新海报：浑身是伤的锦衣卫拄着绣春刀站在蒸汽机旁，标题叫《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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